在汕頭市龍湖區龍華街道南社工業園路邊，有一堆用紅布半掩的綠葉菜。由于剛下過雨，不平整的路面積著雨水，混著泥土，蔓延到菜的底部。走近可以發現，這些菜葉中，混雜著一次性飯盒、煙頭和塑料袋，不少菜葉已經發黑，散發著陣陣腐臭，一只只蒼蠅在空中打轉。
然而，經過記者連續多日的暗中觀察發現，這堆看似毫無用處的“垃圾”，卻是制作潮汕美味“橄欖菜”的原料，接下來它們可能將經過鹽漬、封存發酵、洗鹽退淡、切碎、脫水、橄欖油煮等工序，搖身一變成為包裝精美的“橄欖菜”，流入市場。
橄欖菜是廣東潮汕地區的風味小菜，一直以來以獨特的風味備受歡迎，也是很多潮汕人早餐必備“雜咸”，其制作技藝在汕頭市龍湖區、澄海區及周邊村鎮歷史悠久、流傳廣泛，已形成了特色鮮明且初具規模的優勢產業。然而，近日南方日報、南方+記者暗訪調查發現，由于缺乏相應的行業標準和監管，多年來以生產企業的產品標準作為質量控制依據，導致產品質量參差不齊，當地一家知名雜咸生產企業制作橄欖菜的過程更是令人觸目驚心。

　　2月3日下午，兩輛鏟車出現在倉庫門口，工作人員操作挖掘機將地上的芥菜搬運到倉庫。 南方日報、南方+ 吳明 拍攝

　　蒼蠅亂飛、污水橫流，腐菜變“美味”
“好好的蔬菜為何會隨意堆放在地上？”1月28日，在汕頭市龍湖區龍華街道南社工業園路邊，一堆近2米高的“小山包”引起了記者的注意，走近可以看到，“小山包”是由一棵棵蔬菜堆積而成。
蔬菜堆放的位置位于一處倉庫門外的水泥地，部分菜葉已經變黑，散發出些許臭味。仔細觀察周邊環境發現，緊挨著的幾米處，散落著不少土塊、塑料袋、布匹等雜物，周遭環境看起來更像是一處垃圾傾倒點，靠近路邊的一側，有當地村委會豎立的“嚴禁傾倒垃圾、雜物”的警示牌。
“應該是不要的垃圾？”這是記者第一反應，這些堆積的蔬菜應該是周邊工廠或作坊丟棄的廢棄物，還沒來得及清運。因為，記者了解到，汕頭市龍湖區有著成熟的“雜咸”產業，擁有大量的“潮汕風味小菜”生產廠家，包括南社村在內，有不少人家從事著與潮汕雜咸制作相關的營生，需要大量的蔬菜作為原材料。

　　堆積數天的芥菜混雜著污水和垃圾。 南方日報、南方+ 吳明 拍攝
“隔壁玉蕾廠的，不是垃圾。”然而很快記者便有了答案，周邊有村民告訴記者，這些看起來已經發黑腐爛的菜葉“大有用處”，是潮汕美味“橄欖菜”的原料—芥菜葉。
村民口中的“玉蕾廠”指的是工業園區的一家腌菜廠——汕頭市玉蕾食品實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玉蕾”）。為了驗證村民的說法，記者進行連續數天的蹲點暗訪。
1月31日下午，已經過去了三天，堆積在地上的菜葉依舊“無人問津”，記者在現場看到，堆積的菜葉和污水混在一起，散發陣陣腐臭，用木棍攪開，一只只小蒼蠅從菜葉中飛出，在周邊打轉。
“這些還有用嗎，做什么的？”“橄欖菜啊，還是半成品。”直到3天后，村民的說法得到了證實。2月3日下午，兩輛鏟車出現在倉庫門口，有工作人員操作挖掘機，將地上的芥菜搬運到鏟車上，再運至倉庫中。
一名在現場指揮轉運的男子告訴記者，他是玉蕾的員工，地上的芥菜是做橄欖菜的原料。“全天下都這么做啦，放這里是瀝干水分。”
記者在倉庫看到，倉庫中有數個大大小小的水泥腌制池，一些池子已經密封，頂部鋪滿了厚厚的鹽，這些芥菜運進倉庫后，被倒進了附近的空池中。
現場人員的說法也得到了玉蕾廠區辦公室內工作人員的證實。當天下午，記者來到了玉蕾廠區的辦公室，當記者詢問起倉庫門口堆積蔬菜的用途時，現場接待的負責人稱：“那些是芥菜，做橄欖菜用的。”

　　堆在地上的橄欖菜原料——芥菜。南方日報、南方+ 吳明 拍攝
行業龍頭，參與起草橄欖菜廣東省地方標準
公開資料顯示，汕頭市玉蕾食品實業有限公司前身是創辦于1978年的澄海縣外砂副食品廠，2001年改為現名，其在潮汕地區率先實現潮汕雜咸生產標準化。2003年，該公司的“潮汕貢菜”“潮汕橄欖菜”被國家質檢總局列為“國家地理標志保護產品”。
記者了解到，作為當地的骨干龍頭食品加工企業，玉蕾開發生產的包括橄欖菜在內的“玉蕾牌”潮汕風味菜系列食品暢銷市場，也是很多潮汕人的童年味道。“我們從小吃到大。”汕頭市龍湖區陳先生告訴記者，潮汕橄欖菜主要品牌就幾家，玉蕾橄欖菜是大品牌，口碑很好，是很多人早餐必備的雜咸。
記者在京東、淘寶等電商平臺搜索“玉蕾橄欖菜”，發現其銷量十分可觀。例如，在其京東自營旗艦店里，一款450g的瓶裝橄欖菜售后評價條數超過了20萬，在京東好物榜“下飯菜”類榜單中排名第八。
據了解，橄欖菜生產目前還沒有相應食品安全國家標準，多年來以橄欖菜生產企業的產品標準作為質量控制依據。2019年10月，廣東省衛生健康委公布了《廣東省食品安全地方標準-橄欖菜（征求意見稿）》（以下簡稱《意見稿》）。
《意見稿》指出，橄欖菜是廣東省具有幾百年食用歷史的特色傳統副食品，人們常作為佐餐小菜和烹調調味時使用。因為橄欖菜的地方性特色較濃，在原輔料來源以及加工制作方面有著不同于其他屬性食品的地方，目前還沒有相應食品安全國家標準，多年來以《橄欖菜》企業的產品標準作為質量控制依據。而橄欖菜的生產銷售規模已遠遠超過企業質量控制標準的要求。制定《廣東省地方性標準-橄欖菜》將能更好保證食品安全和消費者健康，弘揚廣東地方性產品特色。
然而，記者注意到，該標準的牽頭起草單位為廣東省食品安全學會，主要起草單位，汕頭市玉蕾食品實業有限公司也在列。
食品安全問題一直是國家重點關注的民生問題之一，我國法律明文規定，食品生產經營過程中應符合相應的衛生標準。同樣，在《征求意見稿》中，也對橄欖菜制作的原輔料提出了要求：“應新鮮、無霉變腐爛現象，并符合相應的食品安全國家標準。”
3月14日晚9時許，南方+記者了解到，汕頭市市場監督管理局執法人員正對涉事企業進行現場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