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中醫藥大學青蒿抗瘧援外醫療隊成立于1989年,現有成員40名,35歲以下青年占比75%,是我國目前唯一一支深入海外開展青蒿素防治瘧疾的援外醫療隊。他們以身試險,自主研發抗瘧新藥;他們扎根海外數十載,推廣“全民服藥、群防群治、滅瘧求本”的原創青蒿素復方瘧疾防治中國方案,造福全球3000余萬名瘧疾患者。
經世界衛生組織認證,中國已在2021年消除瘧疾。而在全球范圍,瘧疾仍是與艾滋病、結核齊名的世界三大傳染病之一,被視為“窮病”,多流行于衛生條件差的欠發達地區。
隨隊走遍亞洲、非洲、大洋洲多個瘧疾肆虐的國家,李國銘向記者回憶了他的援外經歷。
2016年7月,李國銘在非洲多哥援助期間,曾在高原區東莫諾省的一個偏遠村莊調研,在烈日下徒步兩三個小時后才到達目的地,全體村民帶著自己家里煮好的食物在村衛生站等著他們。這個村莊偏僻閉塞,村民已經很久沒見過這么多醫生。
“村長說,平時連自己國家的官員都很少能到這里,你們作為中國醫生卻能來為我們治?。?rdquo;李國銘回憶。
2018年3月,廣州中醫藥大學青蒿抗瘧援外醫療隊成員輾轉來到巴布亞新幾內亞的基里維納群島,島上的人口只有4萬多。世界衛生組織數據顯示,巴布亞新幾內亞是亞太地區瘧疾風險最高的國家之一。
在這里,各種突發狀況不斷,來自島民的質疑、能“烤焦”人的太陽、不知名的毒蟲、珍貴如黃金的淡水資源以及極少部分地區才有的通訊信號,給他們帶來重重考驗。但該團隊經受住考驗,在該島實施以青蒿素哌喹片“全民服藥、群防群治”消除傳染源的中國方案,快速控制了瘧疾流行,實現了瘧疾零死亡。
抗瘧救命的中國方案在海外能發揮如此巨大作用,背后是三代“青蒿人”的接力傳承。
1967年,瘧疾肆虐的越南向中國方面發出求援信號后,瘧疾防治藥物研究工作協作會議在北京飯店秘密召開,代號“523任務”,著名抗瘧專家、第一代“青蒿人”的代表李國橋是最早加入國家“523項目”的中醫藥科技人員。
作為廣州中醫藥大學青蒿中心全球抗瘧團隊第一代領頭人,李國橋首先證實青蒿素治療惡性瘧疾的有效性,成功研制出首個療程短、成本低的青蒿素類復方抗瘧新藥,并在全球推廣。世界衛生組織編著的《瘧疾學》和英國牛津大學的醫學教學書,至今仍記錄著李國橋的研究數據。為深入研究惡性瘧疾的發熱規律,他曾不惜寫下遺書“以身試瘧”,將帶有惡性瘧原蟲的病人血液兩次注入自己體內,主動感染惡性瘧疾,尋找瘧原蟲發育規律,為抗瘧藥物臨床試驗的開展奠定了基礎。
半個世紀以來,廣州中醫藥大學三代專家先后前往柬埔寨、越南、巴新、科摩羅等30多個瘧疾流行國家開展青蒿素復方快速滅源除瘧,幫助100萬以上國外人擺脫了瘧疾困擾,團隊研制的復方青蒿素讓全球2000萬人受益,為保障共建“一帶一路”國家人民健康、推動構建人類衛生健康共同體作出重大貢獻。
作為廣州中醫藥大學第三代“青蒿人”,李國銘繼承前輩醫者“救死扶傷”的志向,在援助科摩羅、巴新、多哥項目的現場工作中“挑大梁”。該團隊中的80后、90后已扛起一線科研和抗瘧的大旗,擔負起在海外消除瘧疾的重任。李國銘坦言,隨著項目的推進,青年一代也必須做出自己的突破成就。
不過,這些年輕人遠赴異國他鄉,也曾面對質疑。
2019年,李國銘來到印度洋上的非洲島國科摩羅,這是他第一次擔任現場工作組組長。團隊的兩名成員已經回國,當地抗瘧中心的主任看見這么年輕的一個小伙子帶著全新的團隊,不免擔心他能否把抗瘧項目做好。
但當項目實施完后,對方的態度徹底轉變,非常感謝團隊幫他們徹底解決了這次瘧疾爆發。而科摩羅的項目,也是迄今團隊最成功的援外抗瘧樣本。
這些年輕的中國醫生用青蒿素架起了一座中外友誼之橋。
基里維納島的風俗原來只有每年一次的木薯節,現在島上增設了以Femse(即復方青蒿素快速清除瘧疾項目的英文簡稱——記者注)命名的節日,人們在這一天紀念中國醫生無私地幫助他們消滅瘧疾。
2020年年初,科摩羅的“科中友好協會”打算向中方贈送一箱口罩,但他們跑遍了當地的超市和藥店都沒有買到,最后決定募捐100歐元,向中國人民抗疫斗爭表示支持。100歐元相當于當地普通人一兩個月的收入。
這樣的友好互動也讓他們堅定信心,為更多國家送去中國方案。
在廣州中醫藥大學三元里校區科技產業園里,數萬份來自世界各地的瘧原蟲血液樣本不僅記錄著三代青蒿人的青春歲月,更是在進一步探究項目是否會引起青蒿素抗性的問題,為項目安全托底。
目前,李國銘正在籌備今年6月或7月啟程的又一次援外,他將帶隊在科摩羅大科島常駐一年左右。他曾因援外工作錯過了兒子的出生,而今又或許不能親眼看著兒子上幼兒園,但兒子已經耳濡目染,學會說“瘧疾”和“青蒿素”兩個詞。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林潔 實習生 陳宇龍 來源:中國青年報